2.文學(xué)類文本閱讀
秋水
田中禾
雞子叫頭遍金保就醒了。媽起來做飯,風(fēng)箱呼嗒呼嗒的,豬在院里哼唧。他睡不著,可又不想起來。麥種完了。他早對秋水說過:“種罷麥,一定要找個門兒掙錢?!笨扇缃瘢堕T兒也沒找到。
冬日的陽光透過窗格子,直射在金保的床前。他想起從前在學(xué)校可沒這么笨,總在前十幾名里。下了學(xué),莊稼種得也不賴。起先,他想投稿兒,買書,訂雜志,沒日沒夜地寫。寄出去十幾篇石沉大海的文章,一場夢也就結(jié)束了。后來他想學(xué)修收音機(jī)、鐘表。誰知那進(jìn)修班跟哄人差不多,白扔了30塊學(xué)費(fèi)。
“唉,錢難抓呀!”他嘆了口氣,開始穿毛衣蹬褲子?!澳脑撇恃劾镉袀€掙錢門兒呢?”他皺皺眉,“反正今年我的棉花爭氣,一級就賣了400斤,還不說加價款。玩去!”
他一腳踏進(jìn)廚屋,喊:“媽--”廚屋里霧騰騰的。風(fēng)箱呼嗒呼嗒,沒有人應(yīng)聲。他又喊“媽”,卻聽見媽在背后說話:“你瞧你,還不快穿上襪子鞋!真真是……”
媽一手端著糠瓢,一手向屋里指著。金保聽見灶前傳來低聲的嗤笑,他一看,原來是秋水在那兒拉風(fēng)箱。他不好意思地笑了。
“喲,這么早來了?”
“早?太陽曬著……”秋水沒把下句話說完,咯咯地笑著使勁拉風(fēng)箱。
妹妹放早學(xué)了。秋水把饃飯端上桌,妹忙忙地喂雞,媽給豬拌食。
“吃!都吃了再弄。”秋水這么說著,奪過媽手里的糠瓢。
“二姨!”--沒過門,她還不便叫媽。“今年花收得好呀?”
“好哩?!?br /> “賣了多少一級?”
“總有兩三百斤吧。”
屋里忽然有些沉默。問到花,就等于問錢。談到錢,大家就未免神經(jīng)緊張。
“金保,我看你別老盤算掙錢,倒不如先盤算到手的錢咋花?”秋水叫著金保的名字,眼睛卻望著媽。秋水的眼睛不大,很秀氣,滴溜溜的,很有神兒。
“那還用說,先盡你們辦事用唄?!眿尶羁畹卣f。
秋水的臉一下子紅了--她還和在學(xué)校那會兒一樣,愛紅臉。
“我不是說那……”
“我刷,我刷!”金保站起來去拾掇碗筷,話頭就這樣打斷了。
秋水把扯旗一樣搭在屋里繩上的臟衣服收下來,拿了棒槌和棉油皂去下塘。靜靜的塘邊立刻響起嘭嘭的聲音。銀亮亮的水珠迸濺起來,清澈的塘水泛起漣漪。金保最愛看秋水洗衣服。她半蹲著,向水里探著身子,短發(fā)辮一只向前一只向后,兩只手在石條上來回搓,細(xì)細(xì)的腰肢隨著胳膊起伏。
照往常習(xí)慣,過了午,金保就推出自行車送她回家。七里路,走一后晌。可今天,她竟把臉一擺說:“我不回呢?!薄安弧弊忠У猛χ兀B媽都感到詫異了。
她斜著身子,用手指著背后的水塘說:“你瞧這水多好!清得像水晶樣?!?br /> 他很有些茫然,好像讀一首朦朧詩。
“俺姨夫在縣魚苗場。我跟他說了,這一冬,你幫他干義工去,跟他好好學(xué)。開了春,買千把尾魚苗,把這口塘承包了。”
“那……那靠得住嗎?”
“我知道你專走保險門兒。沒聽俺爺說:喂豬不如喂羊,喂羊不如養(yǎng)塘。如今魚價一年年漲,街上都賣一塊二一斤了!”
“這是過水塘,下了雨,魚都跑了!”
“我知道!”秋水拿火辣辣的眼睛盯著他,“你呢,要你那手干啥!”
“得一筆本錢?!?br /> “你呀……那賣花的錢呢!壓在箱底能生兒嗎?”秋水聲氣不高,金保卻如猛地聽了炸雷--天爺,那寶貝錢,他連摸都怕摸臟呢
媽倒先應(yīng)了:“保兒!你這上不得山打不得狼的脾性。秋水說了,你就試試。”
“家里你放心。”秋水說,“我住倆月,等你過年回來再走。
金保咧開嘴笑了,一頭扎進(jìn)屋去收拾行李。他彎著腰,忙活著。呼啦,從他肩膀上摔下來一本書,只見那上邊有四個字:淡水養(yǎng)魚。
(有刪改)
(1)下列對小說相關(guān)內(nèi)容和藝術(shù)特色的分析鑒賞,最恰當(dāng)?shù)囊豁?xiàng)是
A、小說開篇寫金保睡懶覺,表現(xiàn)了他躊躇滿志但又無從下手的無奈,與后文寫他茫然無主的情態(tài)和秋水的形象作了鋪墊。
B、小說中金保媽媽和秋水之間圍繞賣棉花錢的用途有了矛盾,是文章中的一個波瀾,金保見機(jī)主動去刷碗,化解了矛盾。
C、小說充滿樸實(shí)的鄉(xiāng)土味,用喂豬、養(yǎng)魚、摘棉花等鄉(xiāng)土生活情景以及媽媽和妹妹的勤勞表現(xiàn)作者對鄉(xiāng)土生活的向往之情。
D、小說描寫貼切、簡練、優(yōu)美,富有生活氣息;秋水的語言描寫“你呢,要你那手干啥!”就恰當(dāng)表現(xiàn)出她對金保憊懶樣子的蔑視。
(2)文中秋水有哪些性格特征?請簡要分析。
(3)你認(rèn)為這篇小說主題是“致富”還是“愛情”?為什么?請加以探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