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梨樹，甜了一方山水
李 汀
      （1）梨樹下乘涼是夏日里一件暢快事。茂密的梨樹葉子遮蓋著陽光，坐在陰涼里，看陽光在梨樹葉子上流光溢彩，聽一樹蟬鳴時高時低。從幽幽的青石板小路走進(jìn)小院，白墻青瓦的小木樓，青瓦上覆蓋了一房頂郁郁蔥蔥的爬山虎。青石板院壩里一棵老梨樹，主干粗壯，樹身上的紋路如溝壑、如斷壁。正值盛夏，酷暑難熬，走進(jìn)小院，濃蔭密密，綠風(fēng)蕩漾。老陳坐在梨樹下，瞇著眼睛，哼著小曲兒。見有人進(jìn)了院子，趕快讓座。快來，快來，這梨樹下有細(xì)風(fēng)，涼快呢。
      （2）沒等我們坐下來，老陳伸手摘了梨樹上一顆梨子遞過來。一嘗，入口化渣，滿口汁水，一行人連口稱贊：好吃，好吃。老陳笑說：老梨樹結(jié)的。
      （3）坐在梨樹下，老陳興奮地對我們說：這梨樹是爺爺栽下的，院子改造了好幾回，可這梨樹一直長在這里。只要說，陳家梨樹那戶人家，村里無人不知。地里干活累了，回到院子里，梨樹下一坐，微風(fēng)吹來，勞累頓時消了一截。人越活越老，這梨樹卻精神得很，越活越挺拔。一次，見老樹干上抽出一股新枝來，這新枝開花、結(jié)果，結(jié)了好大一顆梨子呢。你看，梨子多美，多像一盞盞燈！
      （4）我們抬頭一看，樹枝上一顆顆梨子在陽光里晃動，仿佛有光在搖曳。小院子周圍全是掛滿“燈”的梨樹，收梨子的車子就停在樹下，人們咧著嘴笑，摘滿一籃子梨子，就遞給車上的人。樹枝搖晃拍打著車子，有梨子掉在人們頭上，驚起一片爽朗的笑聲。整個村莊彌漫著一陣陣?yán)嫦恪?/bdo>
      （5）老陳笑著說：村子里上千畝的梨樹，都快四五十年了。想想，那時候自己三十多歲，栽梨樹還真是不容易，每一棵梨樹都有一個故事。
      （6）先說這棵栽在田坎上的梨樹吧。順著老陳手指的方向看過去，一棵老梨樹樹皮開裂縱橫，樹枝滄桑蜿蜒。這棵老梨樹不言不語，站在高高的田坎上守著這一園子的梨樹。這是最早栽下的梨樹了。那時候，村里人還喊我小陳。大家說，小陳，梨樹能當(dāng)飯吃？我不服那口氣，不在大田大地里栽，就把梨樹栽在田坎上。第二年開始掛果，第三年這棵樹上的梨就賣了近百元。當(dāng)時，村里傳開了：多栽蒼溪雪梨樹，不到幾年就致富，要是栽上百十株，保你當(dāng)上萬元戶。一下子，村里家家戶戶開始在田坎上栽梨樹，有的甚至在大田大地里也栽上梨樹。記得1984年，雪梨大戶盧履清去北京參會，還把這梨子帶到北京呢！老陳笑呵呵地說：我把這棵梨樹命名為致富一號樹。
      （7）一號樹，就是示范樹，就是帶頭樹。這一園子的梨樹，這一半坡的梨樹，春天，滿樹白雪；初秋，果實搖曳。讓人一看，心里總是滿滿當(dāng)當(dāng)?shù)募印?br />      （8）致富奔小康，這雪梨樹是立了大功的。這一村子的人，都靠雪梨致富了。
      （9）跟隨老陳在梨樹園里轉(zhuǎn)悠，有一種甜潤的氣息充滿心田。走到一棵歪脖子梨樹下，老陳停下來，慢慢講述起來。別小看這棵梨樹，它是堅強(qiáng)樹。栽了三回，才栽活。濕地栽樹，開始看長得好好的，長著長著，就縮回去了。后來先排水，地里墊上一層枯草樹葉，再刨坑栽樹，終于在這地里把梨樹栽活了。老陳露出一臉的驕傲，一陣風(fēng)吹來，歪脖子梨樹搖晃身姿，像是在向人們致意。
      （10）我把我的感覺告訴老陳，他哈哈一笑說：當(dāng)然，它們都認(rèn)識我這老頭子了。
      （11）說著，老陳帶我們來到梨園山腰一老井處，見一股細(xì)水從一巖石縫流出，水光閃爍。側(cè)耳細(xì)聽，似有輕輕的水流聲。令人驚奇的是巖石上有一老樹，數(shù)丈之高，樹身需兩人合抱，樹根卻把這巖石團(tuán)團(tuán)抱住。巖石多洞，每個洞里都是老樹的根須。老陳笑笑說：村里人看重這樹呢。啥子樹，大家猜猜吧。冬青樹？香樟樹？老陳搖搖頭，又笑笑說：梨樹，野砂梨樹。一行人一臉迷惑，異口同聲地重復(fù)道：野砂梨樹？
      （12）老陳接著說：我們村開始發(fā)展梨樹，就是先育這種野砂梨樹，再在上面嫁接雪梨樹呢，多艱辛的過程啊。
      （13）野砂梨，果皮褐色，拳頭大小，汁多，酸甜。而清朝的《蒼溪縣志》栽雪梨：“肉白如雪，味甘于蜜，清香無渣，入口即化……”由酸到甜，由砂梨到雪梨，梨子相伴人類走過了多么漫長的路程。由此看來，那時的蒼溪雪梨已經(jīng)在不斷選育優(yōu)化，品種眾多了。到如今，有了早熟翠冠梨、中熟黃金梨，以及晚熟雪梨。不過，大家念念不忘的還是那肉白如雪、入口即化的雪梨。記得家鄉(xiāng)集市上，賣雪梨不帶稱，而是按個賣。將一顆一顆雪梨擺于地上，小的，一斤多；大的，兩三斤呢。橢圓形的雪梨，就像一盞盞的馬燈，站在地上等著上門的顧客。
      （14）老陳樂呵呵地說：人一輩子要干很多事，我老陳就干了一件事，種了一輩子的梨樹。
      （15）梨園小路上走來一行人，有人高喊：老陳，老陳，出來領(lǐng)獎了！
      （16）七十多歲的老陳，幾步跨出梨園，激動地說：吼這么大聲干啥？啥子獎，我一個老頭子還有獎嗎？
      （17）原來，是鄉(xiāng)黨委王書記帶著幾個同志，來給老陳送“光榮在黨五十年”紀(jì)念章。金燦燦的紀(jì)念章掛在老陳脖子上，老陳一個勁摸著紀(jì)念章，激動得淚眼汪汪。
      （18）王書記也激動地說：這一園子的梨樹見證，你老陳千值萬值。
      （19）看看一行人，看看滿山坡的梨樹，老陳深深鞠躬。滿目青山，其實，老陳也是一棵歷經(jīng)風(fēng)雨的老梨樹了，他甜了這里的一方山水，甜了這一村的鄉(xiāng)親。
（《人民日報》2021-10-18 第20版 副刊）（1）下列對本文相關(guān)內(nèi)容的理解，不正確的一項是

C

C

A.本文以呈現(xiàn)一幅“夏日梨樹下乘涼”畫圖作為開篇，既寫了老梨樹，又寫了老陳，為全文定下歡快基調(diào)，又引出梨樹與人的故事。
B.第（3）段中寫“老樹干上抽出一股新枝”“開花、結(jié)果”，是景語也是情語，是實寫又是虛寫，隱含了老陳“不老”，帶領(lǐng)村人奔小康之意。
C.第（6）段運(yùn)用比喻的修辭手法具體描寫栽在田埂上的梨樹，正是這蒼溪雪梨樹，讓村人脫貧致富，因此，老陳夸獎它是致富一號樹。
D.第（9）段敘述了老陳講述歪脖子樹的培育過程，突出了其堅強(qiáng)的生存力，暗示了以老陳為代表的村人們創(chuàng)業(yè)的艱辛。
（2）下列對本文的藝術(shù)特色的賞析，正確的一項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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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

A.本文構(gòu)思巧妙，集中寫了三棵梨樹，“田埂上梨樹”“歪脖子梨樹”“野砂梨樹”，運(yùn)用插敘說明其來歷，具有典型性，分別側(cè)重表現(xiàn)在“致富”“堅強(qiáng)”“頑強(qiáng)”三個方面內(nèi)容。
B.作者以游蹤為線索，從“青石板院壩”“梨樹園”“梨園山腰”一直到“梨樹小路”，不斷轉(zhuǎn)換游蹤，綜合運(yùn)用“移步換景、定景換點(diǎn)與定點(diǎn)換景”的方法寫所見之梨樹，層次井然。
C.作者在第（13）段中引用《蒼溪縣志》記載的文獻(xiàn)資料，既說明蒼溪栽種培育雪梨歷史悠久，又襯托出如今“選育優(yōu)化，品種繁多”的特點(diǎn)，可見引證法的運(yùn)用既使文章有文化味，又豐富了文意。
D.本文結(jié)尾寫鄉(xiāng)黨委書記一行人員，給老陳送“光榮在黨五十年”紀(jì)念章，側(cè)面烘托老陳對黨的無比忠誠的品質(zhì)，以及老陳“篳路藍(lán)縷”的艱苦奮斗精神、樂于奉獻(xiàn)的精神。
（3）賞析文中畫線部分比喻與“笑”的細(xì)節(jié)描寫的藝術(shù)效果。
（4）探究“梨樹”在全文中的作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