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鳥又飛回來了
京格格      小鎮(zhèn)在北方，四季分明。馬嫂望著衣帶漸寬的河床嘆息著：蒲河都開了，咋不見鳥兒的影子？
      婆婆去世了，兒子去南方讀研，五十歲的馬嫂從崗位上退下來。馬嫂以往照亮無數(shù)人的精氣神一點(diǎn)點(diǎn)暗下來，她感覺自己成了孤燈一盞，從未有過的空落。就連門外料峭的春寒，在她門前打個轉(zhuǎn)，也“嗖”地就走了。
      打從丈夫馬哥出事，天塌了。馬嫂的心上了一把鎖，用她的話說，一歲的兒子與年邁的婆婆，哪個都是她的命，一個都不能舍。
      轉(zhuǎn)眼，馬哥已走了二十一個春秋。馬嫂的青絲也被風(fēng)雪刮得褪了色，守著兒子侍候著婆婆，任憑月老踏平門檻，鳥兒飛來飛去，馬嫂的心攪碎了一朵又一朵泛起的浪花。
      可不知咋了，這第二十二個春天剛剛掀開三月的蓋頭，馬嫂耳邊總是回蕩著鳥兒嘰喳的聲音，整夜翻騰著無法入睡。天一放亮，馬嫂就臉不洗頭不梳奔向蒲河岸。
      讓馬嫂失望的是，沒有鳥的天空混沌沌的。封凍的河面如男人鐵青著臉，白楊耷拉著頭杵在兩岸，桃枝沒有一絲笑容。馬嫂長嘆一聲，趁小鎮(zhèn)還沒醒來趕緊回了。
      這里是馬哥的家鄉(xiāng)，馬嫂是羞成一朵花那會兒被大卡車送來小鎮(zhèn)插隊(duì)的。在馬家村遇到一身綠軍裝的馬哥，第一次見面就在這蒲河岸。當(dāng)時河床干癟成一條龍須溝，堤壩窄得就剩兩條車轍，他倆一人一條車轍拘謹(jǐn)?shù)赜L(fēng)走著。那天的風(fēng)很柔很軟，吹開了一樹桃花。鳥兒飛過來飛過去，他說，這鳥兒不單羽毛美歌聲更美。她笑瞇了眼說，她也喜歡聽鳥兒唱歌。車轍的盡頭成了一條小路，他們肩頭挨著肩頭，幸福被鳥兒帶向天空。
      一年書信紛飛。鳥兒再飛來時，馬哥回來了。她成了馬嫂。
      二十二個春天了，馬嫂看著兒子一天天長大，春天后的春天是她的期盼，鳥的歌聲撐起她的天空。馬哥出事時，部隊(duì)首長把一枚軍功章遞給她，她感覺沉得捧不住。她是烈士的家屬，兒子是她的希望。婆婆臨終時還說，讓她為自己活活吧。
      多少個春天里，馬嫂不敢看街上鳥兒似的飛來飛去快樂的身影。因?yàn)橹挥兴约褐?，她?jīng)歷了生活的多少艱難，她的心里有多少凄苦。這么多年，馬嫂熬過來了，婆婆去世了，兒子長大了。
      現(xiàn)在，馬嫂的心里空空的。漸漸地，馬嫂喜歡戀床，夜長夢也長。
      夢里馬哥又回來了，一身綠軍裝非要看她穿旗袍的樣子。說他在那邊很好，兒子大了，老人也送走了，讓馬嫂該為自己活了。馬嫂醒來時枕頭濕了一大片。馬嫂翻出當(dāng)年壓在箱底的旗袍，左看右看穿在身上，把散亂的頭發(fā)盤起。看著鏡子里的自己，不由自主地笑了，問自己這樣要干嗎呀？家里除了自己就是自己，給誰看呀？
      一天接一天，夢中馬哥再三央求她穿上當(dāng)年的旗袍去蒲河邊，他會在那里等她聽鳥兒唱歌。馬嫂信了他的話。
      馬嫂，一大早打扮成這樣，去干嗎呀？
      街頭有好事的，見了她就話里帶話地叫著。起初她只是笑不作聲，后來扛不住嚼舌的姨婆們糾纏，就實(shí)話實(shí)說了。
      可誰會相信呢？背后指指點(diǎn)點(diǎn)馬嫂感覺脊梁骨刺痛，更有甚者當(dāng)面就問她。馬嫂渾身是嘴也說不清。
      馬嫂感覺這輩子活得太憋屈了，她轉(zhuǎn)身奔向蒲河，眼淚嘩嘩地流，她一步步走入蒲水。岸邊不遠(yuǎn)處的垂釣者，丟下魚竿奔過來，馬嫂感覺到背后有一只熱乎乎的手抓住了她，就暈了過去。
      馬嫂出院了，提著一袋水果來蒲河邊，答謝恩人。
      垂釣者自稱馬宏強(qiáng)，喜歡釣魚，常在蒲河岸邊消磨時光，還說之前見過馬嫂一次次在岸邊徘徊……
“謝謝要不是你我可能早沒命了?！?br />“言重了，妹子，誰見了都會搭把手的，不要在意。遇事想開點(diǎn)，沒有過不去的坎?！?br />“嗯！嗯！你喜歡釣魚？咋沒見魚？”
“哈哈，退休后閑著沒事，就喜歡上這里，起初我是釣上魚來就放生，后來干脆改成喂魚了，我的魚竿沒有鉤的?！?br />“我當(dāng)過兵，脾氣壞，我本來是為了磨性子，可漸漸地就喜歡上了這里?！?br />“你天天出來，又沒帶回去魚，家人不會說你嗎？”
“唉，老伴前年得病走了，女兒在國外讀書，我自個管自個?！?br />“哦，你這么善良，女兒一定差不了?！?br />“別夸我了，你的事我可聽說了?！?br />      一句一句的，搭起話來一個下午過去了。鳥兒歸巢時，他們的背影，隨著夕陽滑入蒲水。
      從此，老馬的頭頂多了把遮陽傘。馬嫂來去的路上，耳邊常響起鳥的歌聲……
      好心人勸他們一起做個伴。
      夢中，馬哥也勸馬嫂找個伴。馬哥盼望馬嫂幸福，馬嫂希望馬哥安息。
      馬嫂與老馬的事很快在小鎮(zhèn)傳開了。
      蒲水結(jié)冰了，鳥兒丟下老馬與馬嫂，唱著歌飛向了遠(yuǎn)方。
      又一個春天來了，鳥又飛回來了。馬哥可以安息了。
（有刪改）（1）下列對小說相關(guān)內(nèi)容的理解，不正確的一項(xiàng)是

C

C

A.丈夫馬哥出事后，馬嫂“舍不得”一歲的兒子與年邁的婆婆，她覺得他們是她的“命”，馬嫂愿意承擔(dān)起撫養(yǎng)兒子、侍奉婆婆的重任。
B.馬嫂因夢里的馬哥說“非要看她穿旗袍的樣子”，就一反常態(tài)穿上旗袍，街頭好事者對此“指指點(diǎn)點(diǎn)”，甚至當(dāng)面問她，馬嫂卻無法解釋清楚。
C.馬宏強(qiáng)用沒有魚鉤的魚竿在江邊垂釣這一情節(jié)表面上看可有可無，實(shí)則不然，表明馬宏強(qiáng)不是為了釣魚，而是為了尋找伴侶，引出下文。
D.“馬嫂與老馬的事很快在小鎮(zhèn)傳開了”。馬嫂為自己活了一回，獲得了幸福，她從“空落”中走了出來，但這并不能否認(rèn)她對馬哥的情感。
（2）下列對小說藝術(shù)特色的分析鑒賞，不正確的一項(xiàng)是

A

A

A.“封凍的河而如男人鐵青著臉，白楊作拉著頭杵在兩岸，桃枝沒有一絲笑容”運(yùn)用比擬手法，意在描寫初春蒲河岸邊的環(huán)境特點(diǎn)。
B.小說補(bǔ)充交代了馬哥和馬嫂的戀愛經(jīng)過這一情節(jié)為下文寫馬嫂對馬哥的深切思念甚至在夢中與馬哥相見做了鋪墊。
C.小說運(yùn)用對比和襯托的手法，借助馬嫂前后變化的對比，以及“街頭好事者”和老馬的襯托，使馬嫂這個人物形象更鮮明、更飽滿。
D.小說反復(fù)寫到“春天”，春天寄寓著美好和希望。馬嫂是在春天認(rèn)識馬哥的，是在春天嫁給馬哥的，也是在春天過上了新的生活。
（3）文中畫橫線的句子內(nèi)涵豐富，請簡要分析。
（4）請結(jié)合全文簡要分析小說最后一段的作用。